生命的震撼教育~基翬漁港溺水記實－台東都蘭「日光‧巴西瓦里」

怎麼回事啊？最近我在比西里岸的生活還蠻刺激的，前幾天我才因社區漂流木遭查扣事件跟刑警吵架，上周日連到基翬漁港辦個青少年部落認同成長營，也會天外飛來一筆發生溺水意外，短短的兩、三分鐘間，在我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，真實上演生命的震撼教育，整個急救過程讓我的心臟都快停止了，還好，最後這名溺水阿北終究是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，昨天到署東醫院探望他，他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，也已經能夠跟我對答如流，只是體力和元氣還沒完全恢復而已，所以觀看以下照片，也不用太懼怕了。

這個由協會舉辦的青少年部落認同成長營，在我和理事長的課程規劃中，周六屬於山上的，由部落婦女帶青少年到環境信託園區採野菜、認識民俗植物，周日則是屬於海的，由里長帶大家到基翬漁港划竹筏、撒八卦網，但是沒想到，這一天的天氣非常不好，從凌晨就開始下大雨，而且更萬萬沒料到，我們吃完中餐才剛剛轉移陣地到基翬，一切活動還沒正式開始，就因為陳清福阿北的溺水事件，讓這活動馬上提前結束。

儘管天公不作美，雨下個不停，海洋之子沒有在怕水的，因此周日下午我們課程照舊進行，所有參與活動的學生都先聚集在臨時搭建的帳棚下，先聽里長岸上講解，其中有一名家長看到膠筏就手癢，率先到海上划了一圈，觀看他划船的樣子，這時候現場氣氛都還很歡樂。

有一名婦女突然站起來對划膠筏的人高唱「綠島小夜曲」，還比出很耍寶的姿勢，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笑翻了，尤其是旁邊這名雙手放在膝蓋上的阿北，整個人笑得最燦爛，而他就是接下來溺水事件的男主角。

話說這名阿北前一天就知道我們要在基翬辦活動了，他老早就過來等，可惜因為下雨關係，我們直到中午才開始海邊的活動，他卻在這邊碰到熟人，當然就一起開喝了。或許是因為酒精的加乘作用，他的情緒顯得特別高亢，而這點我一到現場就觀察到了，雖然這活動是針對青少年辦的，我們還是很歡迎家長參與，所以仍舊很開心他來現場跟我們一起活動。

當活動正要開始時，我忘了到底是里長還是理事公突然指著海面說：「有魚群中網了」，在場所有有捕魚經驗的男性家長們，開始七嘴八舌研究魚群多大、是什麼魚，就在這時候，陳清福阿北就朝著海裡撲去，「碰！」的一聲，他朝著魚群的方向游去，我們一般都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漁民，對水性應該很熟悉，因此不太在意他這舉動，甚至會覺得若真的抓到幾條魚回來，也是蠻有趣的。

然而不對啊，他怎麼赤手空拳游出去，而且好像愈游愈沒力，志明第一個察覺不對勁，立即丟了一個黑色游泳圈給他，他卻抓不到，這時候大家看他一直在追游泳圈，還在取笑他「愛現」。過了約幾秒鐘，理事公開口說：「真的不對勁耶，他好像不行了。」理事公話才剛說完，里長想也不想地直接往海裡眺進去，我看到里長這舉動，心裡涼了一截，心想真的發生事情了，而錦森、怡聖的反應也很快，馬上跟著里長跳進海裡，理事公緊接著划著膠筏追在後頭，志明因為曾被海水嚇過，他自己一度也差點游不回來，因此沒有直接衝到海裡。

我在岸上看到的情況是，阿北一直摸不到泳圈，他愈追，泳圈反而離得更遠，追到沒力之後，他整顆頭兩次沉到水裡，沉沒第三次時，里長終於一把抓到他了。

眾人合力把阿北拉上膠筏。

膠筏現在換成里長來滑、錦森追回了游泳圈，遠遠看來，阿北有吐東西出來，並且呈現休克狀態，而抱著阿北的理事公大叫：「快叫救護車！」這時候，岸上的人陷入一片沉默，大家才意識到真的出事了。

由於剛才我們就知道堤防上有一輛警察的巡邏車，聽到理事公的叫喊之後，志明立即跑去堤防那邊要求警察協助，包括打電話或運送人都好。而膠筏一靠岸，所有的人一湧而上前去關心、幫忙。

這名阿北是我們PAW PAW鼓隊學生冠婷(穿粉紫色衣服者)的阿公，她一看到阿公上岸，立即抓著他的手放聲大哭，口中不斷哭喊：「阿公！阿公！」，聽到這哭聲，情況感覺變得非常非常緊急。

阿北有喝酒，剛剛又有喝到海水，他的臉色已經發白，口、鼻不斷地有泡泡和嘔吐物跑出來，大家怕他被自己的偶吐物堵住呼吸，首要之事就是讓他把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。

當大家在急救的時候，警察杯杯也走過來觀看，志明要求他幫忙載送阿北到署東醫院的成功分院，警察杯杯說不行，但是他已經有打電話給分院求救了。

大家手忙腳亂地拍背、搥打，但是發覺他停止呼吸了，口、鼻還不斷有泡泡跟嘔吐物跑出來，現在他需要的是心肺復甦術，誰？有誰能夠施行CPR呢？儘管我高中、大學都有學過，但是我真的要放手下去做嗎？做錯的話反而把他害死怎麼辦？我要不要跳出來幫他施行呢？

就在我還在遲疑的那兩秒之間，這名沒穿上衣的家長跪在阿北身邊，拿衣服擦去嘔吐物，喬好位置開始準備為他做口對口人工呼吸。

里長幫忙壓心臟，他幫忙吹氣，這名家長真的是非常有勇氣啊，他做這動作，等於就是選擇承擔下了所有一切，承擔下了生命的一切，我很感激他的勇氣。

還好吹了兩口氣之後，阿北有吐氣出來了，雖然還在昏迷狀態，至少他已經會呼吸了。

阿北回復呼吸之後，大家合力把他抬到帳篷下，避免被雨水淋到。

在等待救護車到來得同時，大家再把各自的外套、衣物都蓋在他身上，避免失溫危險。

里長雙手接著雨水，讓雨水洗去臉上嘔吐物的臭氣。哎，認識里長這麼久，我這天第一次見識到他當機立斷的那一部份，遇到大事情能夠有肩膀，才是真男人啊。

過了幾分鐘之後，救護車來了，由於今天是假日，我一直祈禱著分院不要剛好在唱空城計，至少也能夠有個會急救的醫師在值班，阿門。

合力搬上擔架，拜託阿北能夠碰到一個好醫生幫忙處理些緊急的問題，轉院的話台東市好遠啊，不希望他在半路上碰到其他意外。

把阿北抬上救護車，後續的事就只能交給醫生和上帝了。

大家驚訝地目送救護車離去。

我覺得我這時臉上的表情應該跟他們一樣吧，以前因為工作的關係，曾兩次目睹他人接近死亡的時刻，一次是有精神疾病的婦女持刀在屋頂與警方對峙，另一次是喝醉男子想要引火自焚，而這些我都蠻平靜地對待，可能是趕到現場面對之前，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吧，而這次溺水卻來得非常突然，而且整個歷程才短短兩、三分鐘而已，一個活跳跳的人變得停止呼吸、口吐白沫，一切都顯示生命好脆弱，所以結論就是，無論你再怎麼熟悉水性，喝了酒下水，就是會有這下場得去收拾。